斯卡蒂抬起头，远远地望着彼方断崖上的教堂，海浪漫过她的脚踝，又缓缓退去。

  她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，可那座教堂似乎还是离得那么远。

  斯卡蒂转过头，注视着后方的某个角落，口中念念有词：

  “还跟着……”

  戴着红花的女孩转过头，却什么也没看到。

  “怎么了？歌手？”

  “没……是那只小兽。”

  “小兽……嗯……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……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小兽呢。啊，看起来我们快到了，你看，不远了。

  “虽然……我们都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去教堂。”

  “我有办法进去。”

  “你可以，我们都可以，教堂的大门永远为笃信之人打开。但你是来找人的，对吧？可是教士这个时候一般不在教堂里，你去了也是空教堂。”

  或许是警惕追踪她的“小兽”，或许是听进了女孩的劝言，斯卡蒂止住了脚步。

  “那他什么时候在？”

  “我不知道，每隔一段时间，他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，亲切地和我们每个人聊天——应该快到了，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食物了。”

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斯卡蒂没再说什么，而女孩眼见气氛逐渐沉寂，再次按耐不住，找起话头来：

  “说起来，你是歌手，那你一定也会跳舞的吧？可不可以跳给我看看，我也很想学舞蹈，佩特拉奶奶教过我一些，可我想学学新鲜的舞蹈，你为什么不为我们跳跳舞呢？歌手？”

  “因为不对。”

  女孩歪歪头，表示不解，而斯卡蒂只是淡淡地补充道：

  “时间，地点，对象，这些都不对。我们的舞蹈和你们不一样。”

  “那好吧，不过你可以教教我唱歌吗？跳不了舞的话，唱唱歌也挺好的。”

  斯卡蒂拿出竖琴，纤指拨动，好听的旋律从指尖流出。

  “有机会的话，我可以给你唱一首猎人的歌。”

  “真的吗？那太好了！”

  女孩显得很惊喜，虽然她对一个歌手为什么要唱猎人的歌带有怀疑，但是教士说过，每个人都没有理由随意怀疑他人，更何况现在，喜悦和期待的情绪填满了她的幼小的心脏。

  她沿着来时的路，蹦蹦跳跳地往回走，忽然想到什么，回头对着斯卡蒂笑道：

  “对了，我叫安妮塔！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，这样就不怕跟不上我了。你叫我一声，我就会停下来等你。”

  ……

  “她们回来了，铁皮。”

  门口，呆呆的男子回过头，对着站在墙角的另一个男子说道。

  “嗯。”

  那个男子只是浅浅扫了一眼走进来的安妮塔与斯卡蒂，随后便不再言语。

  说多了，解释不清，就容易挨揍，他又打不过这个明显有问题的“歌手”。

  况且也没那个必要。

  在这个地方，活下去已经是个艰难的任务，他没兴趣也没耐心和外来人交谈。

  只是木框……安妮塔，还是得让她离那个阿戈尔远一些。

  安妮塔一进门便嚷嚷着自己好饿，随后便翻箱倒柜起来，寻找着能进嘴的东西。

  斯卡蒂向屋外的天空看了一眼，然后留下一句自己想去逛逛，一转身便不见了人影。

  被称作铁皮的男人想了想，跟了上去。墙灰则是紧紧跟在铁皮身后。

  两人的跟踪可以说是光明正大，斯卡蒂肯定是意识到了，但是她没有管。

  于是两人跟着斯卡蒂穿过小城，跨过矮墙，奔向峭壁。

  斯卡蒂就站在崖边，从这个角度向另一边看去，整条海岸线尽收眼底。

  下方，海浪不知何时变得汹涌，无情地拍击着崖底的礁石。

  斯卡蒂注视海面许久，随后纵身一跃。

  嘭——哗啦！

  铁皮的眼睛骤然睁大，随后冲到崖边。

  “铁皮，她下水了。”

  “……嗯。”

  “她要在水里待多久？”

  “她不会回来了。”

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“她过了边界线。”

  “边界线？”

  “这片海水就是边界线，那边也是，这里都是……墙灰，我们最远走到过哪里？”

  墙灰想了想，随后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。

  “西边，西边的西边。我们走了很久，直到肚子空到完全走不动，你却还要动身，说要推推运气。”

  “是碰碰运气。”铁皮指正道，“你把你的那份罐头给了我，所以我又走了一天。可是我们，依旧没有走出困住我们的边界，它们和这边海水一样，都太广阔了。”

  墙灰听不懂铁皮的话，也读不懂铁皮脸上那个严肃又无奈的悲哀。

  “但是你找到了教士，教士带来了食物，救了我们所有人……食物，食物，她带着那个大箱子，里面一定有很多食物……铁皮，我好饿。”

  “那个箱子她也带走了，她只留下了这个。”

  “这个……是什么？”

  铁皮拿起斯卡蒂放在岩石上的东西，谨慎地用手指触碰着。

  叮咚～叮咚～

  他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失望。

  “没用的，没有意义的。”

  “是吗，可是在很多人眼里，它才是赋予生命意义的东西。”

  跟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，是浑身湿透的斯卡蒂。

  墙灰没有什么反应，但是铁皮却是瞪大了双眼。

  “你回来了——不可能——你在海里见到了什么？”

  “什么都没有。”

  “不可能什么都没有，你看见了，你看见了那些东西，对……”

  铁皮不知为何，情绪无比激动，甚至完全没注意自己已经靠的斯卡蒂太近。

  嘭！

  跟着墙灰的惊呼到来的，是左耳火辣辣的疼痛。

  “石头……”

  “铁皮，你在发抖，你的脸好白，你生病了吗？不对，我的心跳的好快，我……我呼吸有点困难，我也病了吗？”

  墙灰显得有些语无伦次。

  “……我以为我的脑袋会被砸烂，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东西。”

  “那样的话，你会死吗？”

  “不知道，下回可以试一试。只是这次被砸烂的，是别的东西。”

  跟着铁皮与斯卡蒂的视线，墙灰看到，一只……不，一摊什么样的东西，在一块石块的下方蠕动着。

  “逃回去吧，动作快，还有，把我的琴留下。”

  斯卡蒂如此说道。

  ……

  “歌手！你回来了！正好我找到了食物，还剩下一点。”

  安妮塔看见斯卡蒂回来，兴高采烈的捧起什么到她面前。

  “这是……”

  看清安妮塔手中的“食物”，斯卡蒂瞳孔骤然放大，立刻伸手抓住了安妮塔的手腕。

  “你们吃的……到底是什么？”

  “只……只是这些贝肉啊？”

  被斯卡蒂直勾勾盯着，安妮塔有些害怕，她手里那坨干瘪的蓝色贝肉更加害怕。

  “哪来的贝肉，这边海域已经安静了，哪还有食物？”

  “之前不是说了吗？等到潮汐涨起又落下一百次，被选中的人便会走向海洋，随后海边就会出现很多很多食物。”

  斯卡蒂愣住了。

  “那个被选中的人呢？”

  “嗯……大概，到海里生活了……”

  小城的钟声忽地响起。

  “啊，到一百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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