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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 雄竞


幸好,云羿门众人在此时赶到,羲华与井焕对视一眼,同时撤去了神力,原地隐身无踪了。

  一口气瞬行到数里之外,羲华从虚无中现身,几乎站立不住,腰身一矮,第一时刻单膝跪地,用剑拄地,这才没令自己摔个五体投地。

  井焕比她倒好一些,主要是脱力,倒没受什么内伤,见她这副惨样,顾不上调侃,连忙矮身扶住她,从怀中摸出乾坤袋便开始在里面摸索。

  羲华说不出话来,她慢慢地喘了几口气,终于压下了肺腑间的热辣与灼痛,见井焕手忙脚乱地摸出了足足一打瓶子,一掌劈出,去除了瓶塞,将一堆颜色、大小各异的丹药倒在了自己的掌心。

  “张嘴!”他急道,仿佛只要她照做,他立刻便会将这一把东西塞进她的嘴里。

  羲华最厌恶吃药,尤其是这其中有三五样是她认识的,大如龙眼,气苦味涩,吞一颗都是酷刑,更何况要一下子吞下这么多。

  她嫌弃地摇摇头,立马用手捂着自己的嘴,嗡嗡道:“不吃!我没事!”

  井焕眼露惊异——为了不吃药,不顾自己的伤势不说,连嘴都捂住了,这是生怕自己来硬的啊。也不知道她这是身经多少“战”,才练出了这般的敏捷。

  不过,井焕虽然看起来长得鲁,行事却颇有几分小聪明——捂着嘴不想吃药是吧,看我的。

  于是他佯装叹了口气:“行吧,你说无事便是无事,左右身子是你自己的。”说着,他手腕一翻,满掌的药尽皆隐去不见了。

  可他聪明,羲华比他还聪明。她可是知道这世有个词叫做“兵不厌诈”,如今他愈是这样,她便愈发狐疑,嘴上的手捂得更牢了。

  井焕却忽然怪叫道:“哎呀,你这手上溅上了那年兽的血!怪不得我总觉得鼻端萦绕着一股腥恶臭气呢!”

  羲华这回上钩了,她虽不是有什么洁癖在身的人,但一想到自己正与那凶兽的污血“亲密接触”,脑袋中的一根弦“嗡”的一声便断了。

  于是她连浑身脱力都不顾了,迅捷地起身,将那只手移开,一面“呸呸呸”的吐着口水,一面死命地甩着那只手,仿佛这样便能去除那上面沾染的脏东西。

  等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,早把井焕要给她吃药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。她“呸呸呸”了许久,唾沫都吐干了,犹嫌不够,转头面对着井焕:“你快凝出些净水来给我漱口!”

  井焕一面好笑地答应,一面道:“此地无杯无盏,我凝出水来你也不方便用,总不能让你像鱼儿一样吞吃水球吧。不然这样,你张开唇齿,我直接把水凝到你的嘴里,如何?”

  羲华不疑有他,她此时满脑子都是“恶心恶心,恶心死了,水来水来,水快快来。”

  于是她依言张开了嘴,丹唇微启,还未来得及细思,说时迟那时快,井焕眸光一凝,手腕一翻,满把的药散发着清香,被他一股脑塞进了她的嘴里。

  羲华:“……”

  也不知道井焕这些药是从何而来的,总之和她之前服用的不太一样,不但丝毫不留苦味,而且入口即化,唇齿留香。

  但对服药的厌恶根深蒂固,饶是这些药不难吃,羲华也极不满,立刻便提剑而起,对井焕连追带打。

  井焕被她追得连蹦带跳,一面心累,一面又觉得自己用心良苦——服药之后本该打坐调息,引药力涤练百骸。但她这般闹腾,他不得不牺牲自己,让她尽可能多调动体内灵气,促使灵药生效。

  谁知,他这好心反倒害苦了自己——那十数种灵药中有两样是提气恢复体力的,羲华立刻便被催发的“龙精虎猛”,且越打越神清气爽,井焕叫苦不迭,欲哭无泪。

  过了一炷香功夫,羲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自己兴奋过头了。她蓦地停手,茫然地立了片刻,一把薅住正弓着腰喘气的井焕,问:“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?”

  井焕比她还茫然:“就是灵药啊,九韶送的,包治百病,疗伤必备……啊……!”

  他倏然住口,满眼尴尬——累惨了,脑子跟不上,一不留神,把九韶给卖了。

  羲华不敢置信,问道:“谁?九韶?是你我都认识的那个九韶吗?”

  井焕忍了片刻,艰难道:“除了他,还有哪个敢冒凤族少主的名。”

  羲华摸着下巴沉思:“他不是在钟瑶山听摩诃那钵尊者讲法么?何时给了你这些?”

  井焕诧异于她竟然没有发怒,要知道,以往她若是听到九韶的名字都要撇嘴,看到他远远过来,她以天帝之尊都要带着仪仗绕道,就是不想受他的礼,与他有哪怕一个眼神的接触。

  他决定坦白从宽:“你我下界之前,我曾于瑶池之畔偶遇九韶,他拉着我攀谈,我不知怎么的,便将咱俩的计划透露给他……”他抬头一看,见羲华目光炯炯地盯着他,心中发虚:“了。”

  “好啊,”羲华忿忿:“你是不是忘了我与你说过什么,九韶此人心机深沉,看着虚怀若谷  ,实则一肚子坏水,绝不可深交。你倒好,不但与他闲谈,还被他三言两语便套走了你的话。”

  井焕讷讷道:“他未必有你说的如此不堪。说起来你为何这般厌烦他?就因为他卓尔不群,课堂上夫子总拿他与你相较,借机对你暗讽?这也不是他的错啊。”

  羲华被戳中了心事,半是掩饰半是找茬道:“你这话的意思,是我的错了?”

  井焕连忙摇头:“我与你同进同出,被夫子训导也是一道,你若有错,我如何能跑?彼此彼此罢了。你别恼。”

  “嗯,”羲华宽容大度道:“我哪里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!不过,你便没有同感?不觉得他站在身边,就浑身上下哪里都不适?看他从头到脚都碍眼?!!!”

  井焕嘴角抽搐:“哪有你说的这般浮夸!”

  “果真没有?!”羲华睁大了眼睛:“难道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,我与他之间雄竞?”

  井焕:“……”

  他险些没有绷住,忍了又忍,终于忍无可忍,道:“你与他雄竞?天帝陛下,您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世与初心了罢?”

  羲华一怔,脸上,可疑地红了红:“噢,当我没说。”然后她又忍不住道:“可是与他呆在一处,我就是感觉很有压力,很有威胁。就拿此事说吧,神仙下界游历本是寻常,可你见过谁会随身携带大量疗愈灵药的。九韶偏偏要送你这些,他是卜爻之术修得大成还是早有预谋?你品,你细品。”

  井焕闻言,深以为然,成功地被她带动了情绪:“九韶这个狗腿子!一定是那啥啥给过他暗示。哎……等等!”

  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,难怪这番对话下来他一直觉得有一处怪怪的:“哎——你为何会知道他近来在钟瑶山听摩诃那钵尊者讲法?”

  羲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,哈哈一笑,想要遮掩:“我那个……那个毕竟是神界主宰,所有神仙的动向自然了如指掌。唔……譬如说吧,七日前鲲鹏族长井槑为庆贺他的四千载寿辰,大摆寿筵,各族为保面子皆派人到场贺他,我身为天帝,亦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他送了寿礼。可鲲鹏族少主悄然失踪不曾赴宴,鲲鹏族中长老遍寻他不着,急得脑袋都秃了。但我却知道,少主大人是躲去了瑶台莲池,在最大最新鲜的那片荷叶下幻出了原形,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天灵泉。我说的没错吧。”

  当事人井焕干干一笑,道:“六族皆以为天帝羲华咸鱼惰政,甚少干预三界之事。谁知你竟连我躲到了哪片荷叶之下都晓得,令人叹为观止。”

  羲华“呵呵”他:“不必拿话刺我,我提这茬亦不是为了伤你。我之所以知道这些,是井槑亲口向我告的状。但我懒得理会这阴险小人,便一直不曾告诉你。如今提起并无他意,只是想向你证明——他想背刺你,没门!”

  井焕脸色终于和缓,向羲华肩头捶了一拳:“好兄弟!”

  羲华亦抬手反捶一下:“好兄弟!”

  如此算是说开了。羲华正要提议重回姬夫人身边,跟着剧情继续向下走,谁料井焕仿佛想到了什么,忽然对她道:“你对九韶,一定有别的意思!”

  他说的这般笃定,羲华还以为自己那点微若毫毛的,被她暗藏起来从不曾示人的小心思,被他发现了。

  正在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给这家伙施个忘尘咒,好让他彻底忘掉这段记忆时,井焕又道:“若你想让他做你我的好兄弟也不是不可,虽然我也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有压力、有威胁。但把他拉到咱们这边儿来,总比便宜了别人要好,对否?”

  羲华:“……”我能说不对么?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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